《我不是药神》,影片讲述了一位不速之客的意外到访,打破了神油店老板程勇的平凡人生,他从一个交不起房租的男性保健品商贩,一跃成为印度仿制药“格列宁”的独家代理商。收获巨额利润的他,生活剧烈变化,被病患们冠以“药神”的称号。但是,一场关于救赎的拉锯战也在波涛暗涌中慢慢展开……。

    1开始的动机总是简单,有人要挣钱,有人想活命。庞大的需求创造了庞大的市场,跨国仿制药巨大的利益,让人铤而走险。但做着做着,心态就变了。救命药的买卖并不是简单的钱货两清。一次交易,就是一次生命的延续。买家的面孔渐渐不再抽象,拉下口罩,是一张张绝望又真实的脸。每副面孔都不一样,他们是一个个想要活下去的人,以及他们身后那些还想努力维系,寻求幸福与安宁的家庭。搅入了人情,生意便不再是生意,法也不光是法。走私仿制药仿佛成为济世救人的正途。他越深陷其中,道德的压力便越沉重,他不是神,却又被看不见的漩涡裹挟着走上神坛。另一边是冰冷的法律,无可指责的知识产权与专利保护。“神”被推得越高,跌落也许会越惨,甚至万劫不复。这样的矛盾中,人性的美好才绽放开来。“我不入地狱,谁入地狱?”本来只是电影一句逗人发笑的台词,却最终成为主角命运的注脚。开悟,舍身,成佛,那一念的转变发生于何时?是旧日伙伴的自我了断与殒命牺牲,还是烟雾缭绕中与湿婆神的仓惶对视?无论如何,他获得了超脱。钱、儿子、自由都不再是束缚,坦然而至的结局,既是必须要给的交代,也是他的解脱。

2《我不是药神》基于题材本身的特点,它很容易拨动某些敏感的神经。回想整部电影,似乎并没有一个真正可憎的面孔。逐利固然是他们的出发点,但一款新药的研发与应用,总是需要天量的资金支持,很多投入都无疾而终。医疗技术的创新,离不开知识产权的保驾护航。印度的仿制药固然可以救命,却也会打击技术创新的积极性。如果从更长远的目光来看,也许会断送更多患者获得更好治疗的可能。但作为病人个体而言,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事,生死大事,谁还会管什么道理与规则。如果说有什么比得绝症更加残忍的,就是明明有特效药,自己却吃不到。不吃等死,吃药则倾家荡产连累家人,这是现实,也是矛盾的关键。即便作为“happy ending”的零关税与进入医保目录,也绝对不是困局的终极解决方案,没有关税的正版药依然价格不菲,而医保也做不到全覆盖,甚至大部分的城市和地区,尚且不具备支付如此昂贵药物的条件。如果真要追溯根源,电影里王砚辉的假药商人或许讲了句实话:这个世界只有一种病——穷病。如果苦难注定发生,只有少数人能够从容以对,多数人总是要艰难求生。所以说电影似乎提出了一个问题,但它放佛又是“不成问题的问题”。

3表演上,演员们的演技集体在线。特别要夸王传君,他饰演的吕收益是整部电影里最有感染力的人物。徐峥和王砚辉这样的老戏骨在表演上非常出色。那种小市民特有的精明与圆滑,在苍白消瘦的面容与佝偻身形中展现出了极强的复杂性。闪烁游移的眼神,总是躲闪着什么;笑的时候,两个嘴角先向下拉扯,微微用力,说是笑,又像哭一样,喜与悲被扭曲在一起。一个被悲惨命运冲撞,却依然努力用乐观对抗的普通人,就在这样的表情中把生命的挣扎演绎到了极致。章宇的黄毛是另一个让人念念不忘的角色,他台词稀少,是电影里的冲动派和行动派,同时也是电影中扩展度最好的人物,这个角色贡献了足够的喜剧点和泪点,成全了电影的一次情绪高潮。谭卓的气质让人想起郝蕾与颜丙燕,演技扎实,但整个角色在塑造上总觉得不够到位,无论风尘气还是社会气都缺一点,但这不是演员的问题。电影除了描绘现实,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标就是要推着观众落泪,几处重点布置是明显往抒情的方向在走,效果自然明显,影院里啜泣声不断。但这种刻意的煽情又显得过于刻意,目的性太强,如果更克制一点,反而会让电影的现实感更突出。

4作为导演的处女作,即便不谈电影的话题性,“药神”也是部完成度非常高的电影。它在允许的创作尺度内,几乎已经做到了能做的最好。扎实的故事与鲜明的人物,流畅的叙事与良好的节奏感,丰沛的情感,先笑后泪的设置,把观众的情绪彻底带入到电影的营造中。更为难得当然是电影对现实的关注与表达,它源自真人真事,聚焦的是关乎所有人的医疗困境。虽然电影并没有去触及和质问任何所谓体制性问题,也非常懂事地避免了把公权力摆在对立面。但仅仅只是展现出这样一群人的困境与苦痛,就已经赋予了电影足够的冲击和震撼,并深深打动了观众。在当今的中国,剧烈的社会变化,各种冲突矛盾的涌现,现实题材一直是可以不断挖掘的富矿,如果放开手脚,能够拍出一批类似的电影,不但将可能深刻改变中国电影的创作道路,甚至还可能反过来成为解决问题的有效助推,我们欣喜地看到了审查为这部电影撕开了有限的一条裂缝,而这条裂缝所透露出的光,就是中国电影的希望。